從最低工資保障到實際生活保證

徐于

　　隨著基本工資自2015年起逐年調漲，今（2022）年度基本工資將迎來第七漲，加上疫情邁入第三年，不僅資方承受持續性的經濟衝擊，底層勞工也承受莫大的經濟壓力，甚至無法擺脫失業、無薪假或在零工經濟活動中掙扎的勞動困境。雪上加霜，物價指數飆漲、通貨膨脹的大環境下，勞工手中的工資變得更薄弱，許多低薪勞工甚至無法負擔最基本的生活開銷。

　　不只台灣現況如此，疫情衝擊全球經濟的情況下，絕大多數國家也面臨到同樣嚴峻的問題，勞工最低工資保障受到通貨膨脹的挑戰，而危及政府對 “勞工最低生活安全”的保證。

　　歐盟委員會與議會於6月達成協議，將於近期通過2020年10月提案的最適最低工資指令（Directive on adequate minimum wages），一經核準，歐盟會員國需在兩年內依指令擬定相關國家法規。歐盟議會復透過新聞稿釋出這項協議的幾個重點目標：

• 最低工資應能充分保證勞工獲得有尊嚴的生活水平。
• 最低工資規則受破壞時勞工、勞工代表與工會有權糾正。
• 歐盟規則上尊重國家機關與社會夥伴決定的工資。
• 採基本工資集體協商的國家，其涵蓋率應強化至80%以上。

　　然而，除了過去多數國家以名目薪資中位數之60%或名目平均薪資之50%為最低工資基準的“最適判斷”原則，隨著通貨膨脹日益加劇，歐盟很快發現，設定所謂“最適”最低工資，尚需要將通膨率擠壓實際工資的情況列為主要考量，否則，就算表面上名目最低工資獲得調升，但實際上勞工被保證的工資是減少的。

　　同樣地，台灣政府除了政策性宣示持續推升勞工基本工資外，勞動部長也強調，在CPI指數高漲的今年，會以確保勞工實際購買力作為調整基本工資的重點考量。然而，迄今基本工資每逢審議時期就上演一次勞資政各說各話、相互喊價的空轉戲碼，加上《最低工資法》植物人般靜靜躺在立法院超過三年，在缺乏明確調整方式和協商機制的情況下，如何排除或控制通膨因素的影響，實際確保勞工基本生活需求的工資基準，成了這次基本工資調整上最棘手的問題。對此，歐盟國家正嘗試突破此一問題的一些作法，或可為台灣參考。

　　儘管至2019年，僅半數歐盟國家在設定最低工資時，實際將通貨膨脹或生活成本等數據納為參採，但歐盟今年預計通過的最低工資指令，已將最低工資實質購買力做為明確指標，列為最低工資設定議題上的主要發展目標之一。

　　事實上，諸如比利時、法國和盧森堡，已有自動索引機制（automatic indexation mechanisms），在通膨變動時，只要達到促發調整的通膨情況，便會自動快速反應調整最低工資基準。以比利時為例，因通膨，實際的最低工資明顯低於名目最低工資，因而透過對照索引和集體協商調整名目最低工資，以拉抬實際最低工資的水平，縮小與名目最低工資的差距（見圖2）。

　　而沒有類似固定機制的國家，如希臘，在高度通膨情況下，於今年五月，便不走一般定期調整循環模式，而是緊急調高最低工資超過7%。德國亦是如此，今年1月、7月因通膨已調整過兩次最低工資，且確定10月起再調高最低工資到每小時12歐元，距2015年導入國家最低工資起的8.5歐元，成長了41%，今年連三次調漲下來調幅也達22%。可見越來越多歐洲國家，對工資基準的設定，更加倚重配合物價上漲彈性調整的作法，以即時保護到勞工最基本生活安全。

　　鏡頭回到亞洲，在疫情衝擊和通膨雙重壓力下，日本最低工資委員會做出艱難的決定，在勞工生活成本和雇主給付能力兩相權衡下，希望朝國家平均最低工資3%的漲幅為目標推進。但據統計，儘管四成企業支持調整最低工資，但其中六成五認為3%的目標對他們來說負荷過重。而在韓國，最低工資委員會也表示，綜合考量國家經濟成長和消費者物價指數“猖狂的(rampant)”成長幅度後，提議調漲5%，委員會認為這已經是對照美、日後綜合考量的“最適調幅”。另在其他亞太國家如越南和澳洲，也都可以見到最低工資提升的動作，顯見，保障勞工基本生活安全的最低工資逐漸擺脫疫情影響，回歸實質滿足生活安全需求正軌的趨勢。

　　誠然，疫情衝擊下，不管是企業還是勞工，都是受害者。但論及程度，這些領取基本工資的底層勞工們，其受害程度定是最深、最直接，甚至危害到基本的生存安全。在如此艱困、無法掌握未來動向的時節，保障基層勞工最基本工資收入安全，比什麼都來的重要。

　　不可否認，政府當然應該考量企業經營的難處，採取積極作為來協助，但不能用勞動保障來交換妥協基本工資的調整設定，否則只會繼續造成勞資利益上的零和競爭，最終沒有個讓各方都滿意的答案。向最低工資這樣同一個議題老話重談到無話可說了，希望今年度基本工資調整的戲碼，能有最終篇，或最少終結上一世代的一些無解業障，期待能有不一樣的新格局產生，讓人感受到政府照顧勞工並兼顧勞資和諧的作為。

參考資料：

聯合新聞網，2022.06.10。排除萬難調升基本工資？ 勞長：照顧勞工實質購買力。t.ly/NGv1。

EU News,2022.06.07. Deal reached on new rules for adequate minimum wages in the EU. t.ly/MNuA.

Eurofound, 2022.06.27. Minimum Wage. t.ly/zR_S.

EuroFound,2022.06.15. How to ensure adequate minimum wages in an age of inflation. t.ly/_nqJ.

The JapnaTimes, 2022.07.01. As Japan looks to raise minimum wage, firms say they’ll struggle to pay it. t.ly/l0_z.

Nikkei Asis, 2022.06.30. South Korea hikes minimum wage 5% to $7.40, on par with U.S., Tokyo. t.ly/ha4b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