勞工議題

第4條路？勞工自主企業／李漢維

        上個世紀九○年代以降相連不斷的經濟風暴與危機，以及為了拯救金融市場而來的錯誤政治判斷，使得現代社會動蕩失衡；西方列強從福山的「歷史終結」資本主義終極繁榮的氛圍中被拋出，在經濟失序的橫流中四處抓取浮木，尋求短期的均衡；作為當代主導的經濟體系—資本主義在無天敵的狀態中瞬間失能，黃金30 年劃下終止符，成為眾所批判的標靶。         全球化資本主義系統已顯左支右拙的窘態，無法滿足人類社會的需求，並引發遍地烽火；多元化的解決方案隨著多元類型的社會運動揭竿而起，尋求另類體系的解決之道。最具反抗色彩的是近期的“ 佔領華爾街＂(Occupy Wall Street) 運動，人們將反抗聚焦於呼風喚雨的金融霸權，而全球化金融霸權正是全球化資本主義的主流；人們尋找新的解藥，以修補新自由主義經濟模式所造成的不公義、浪費以及大規模社會體系崩毀，不管是國家社會主義、共產主義經濟、萊因混合經濟等模式，似乎難以滿足反抗者的想像；本文所概述的「勞工自主企業」（ Workers’self-directed enterprise）概念源自經典論述：當社群以「合作」與「民主」方式編派與實踐勞動時，生產力將達到最優模式。●新自由主義經濟的濫觴         歷經30 年的波折，商業利益最終戰勝1930 年代拯救瀕死資本主義的新政措施，諷刺的是它的戰勝卻帶來新一波的經濟衰竭。當時小羅斯福的新政措施以國家干預的方式提供了解套方案，挽救了資本主義市場私人消費需求不足的問題，以及資本家與憤怒勞工之間的社會矛盾。         但小羅斯福式的解套方案未見於今日經濟低迷期的主要原因如下： 首先，工會運動與社會主義已邁入50 年以上的活動衰竭期，難以成為改革觸媒； 歐巴馬（ BarackObama）在他的第一期任內未曾提議或施行過聯邦雇用計劃，甚至還主張刪減社會安全預算；其次多數企業組織與資產階級不認為有任何理由提高富人稅； 再者，社會主義國家崩毀後，勞動階級缺乏得以投入的替代性經濟體系。左翼政治實力的缺席使得許多國家的社會深陷危機，造成政府的袖手旁觀，無意開啟經濟復甦救援，當今主流社會對新自由主義以及新古典經濟學報持著異常信心，並堅決反對政府干預，使得財政刺激方案付之闕如，並過度仰賴政府債務。主流意識認為經濟發展會有“ 涓滴效應＂，當大型企業與富人階級得到政府直接而龐大的金融補助時，財富也會一點一滴地流向社會大眾，但事實證明這是一廂情願的看法，反而是造成更大的貧富懸殊，失業率攀高不下，薪資與工作福利的不斷下修…。●經濟民主制         20 世紀資本主義至少發展出三種不同的體系—國家管制的私營資本主義、私營資本主義、國家資本主義，而這三種資本主義各有相異處，但也有相同處。相同的是三者的生產組織內部結構幾近相似—受雇勞工經由組織後，負責生產剩餘價值，而剩餘價值之分配與流動則由雇主負責。目的不外乎是—利潤極大化、提高成長率與市佔率，企業與周圍居民社群，幾乎是無所牽聯，有些時候甚至是矛盾、衝突的，企業運行的規則是「資本的積累」，主體是「資本」與「利潤」，而非「人」的幸福。這些資本主義體系運行近一世紀，不斷造成經濟危機的循環。         為了克服資本主義前述災難性的缺點，發展出了三種消極型的“ 經濟民主制＂—勞工自營企業（workers-owned enterprise）、勞工自管企業（workers-managed enterprise）與共同合作社（ cooperatives），分別略述於後:勞工自營企業         勞工部份或完全擁有所投入的企業組織時，他們的身份等同於私營資本主義企業裡的股份持有者。他們選出企業領導者，並在企業領導者分配運用剩餘價值時，得到股利。股份持有者無法決定企業營運方向，唯一的權力就是在每年董事會選舉時，汰換企業領導者。員工持股就是其中一種形態，採用的是由下而上的組織方法。有時在企業破產時，員工透過購買股份，以維持生產線的運作；有時由國家介入操作，並協助勞工成立自營企業。勞工自管企業         在勞工自管企業裡，由勞工擔當管理者角色，並不能取代資本家，其操作模式仍被限縮在資本主義型態裡。儘管勞工有自我管理的權限，但仍不能改變董事會所作的決策方向。資本家常希望勞工能同時擔任管理者的角色，如此一來可節省專業管理費用，更能獲得更高效率的管理。         由於過去歷史常將社會主義與勞工自我管理相提並論，導致兩者分野模糊；勞工自我管理與勞工自主是兩種相異的再組織方式，勞工自我管理有其優點，但其目標服務對象仍是私營或國家資本主義制。共同合作社         合作社代表了各式各樣的組織與機構，如共同擁有、共同購買、共同銷售、共同勞動。最有名的合作社是西班牙的孟德拉貢合作社集團（MONDRAGON），成立在貧困落後的巴斯克地區，至今卻已發展出122 家工業製造合作事業、14 家零售合作事業、7 所研發中心、1 所大學、14 家保險與國際貿易合作事業，共有10 萬名員工兼老闆，為西班牙第七大經濟體。蒙德拉貢企業的經營管理、投資決策與利潤分配，完全符合經濟民主制的標準：「企業的決策建立在民主的一人一票制的基礎上，企業由對工人負責的經理（ 直接地或通過工人委員會）管理，面向市場經營」；而「企業的淨收入（ 在支付勞動之外的投入要素後）屬於企業的全體勞動者，並在投資、工資和集體需要之間分配」。●資本主義的解藥—勞工自主企業         要解決當前資本主義的濫觴，“ 勞工自主企業＂可能是有別於前三者的第四條路，最重要的是它是以人為主體，更需與週圍環境、社群、乃至居民維持一個和諧共存的狀態。這一新體系必得具備幾項基本原則：首先、必須完全終止資本主義所帶來的週期性災難循環；其次、新的經濟系統必須以更為公平的方式重新分配收入與財富；再來、工作環境與社群內的權力關係必須更為民主。         首先，必須先取代辦公室、工廠、商店和所有商業場合內所運行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。最重要的是—剩餘價值之分配與享用必須由生產者所主導，以避免剝削。一如早期階級結構（ 如：佃農與地主、君王與屬民）之消除，資本階級結構也必須被推翻。資本主義體系向來給予少數主要股東極大的權力，由他們來決定董事會人事，進而決定如何分配與運用勞工生產的剩餘價值。在替代經濟模式裡，創造剩餘價值的勞動者得以決議如何製造與進行利潤分配。所有企業的勞動者—負責直接生產產品的“ 生產者＂與提供相對應服務的“ 推動者＂，以共同決議方式掌控生產模式、剩餘價值分配與流動。資本主義企業將就此轉型成勞工自主企業。         其次，重新組織的生產場域將和民主式地方社群合作，共同成為勞工自主企業的一部份。由於企業的決定常會影響至社區居民，社區與工作場域結合而成的民主共同體將成為全新的社會自治單位。幾項需要共同決議的生產模式選項如下： (1) 將以何種比例的私人與共同財產合資生產，（ 2）將以何種比例的市場與企劃方式流通資源與產品，（ 3）將以何種比例的代表與直接民主式決議者掌管工作場域和居住社群。不管是工作場域或居住社群都將由民主式決議主導前進方向。         工作場所的再組織與民主式決議的系統化最終將取代資本主義。國家將仰賴自主企業勞工所產出之剩餘價值、利潤與運作。而生產再造組織讓勞動者成為自主企業共同雇用的員工，生產與利潤價值分配不再服膺於少數團體的意志，轉而由勞動者與社區成員分配。社會標準（ social criteria）將取代經濟導向決策，勞工自主企業將不再以利潤與投資報酬率作為驅動目標。當企業以人為主體，不再以利潤為導向，以資本積累為終極目標，經濟上的不平等與不公義就會減少許多，世界會更平和些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