勞工權益

石油工業不需要為民營化而放任民營(下)／倪思遠

(三)賞罰不公，雞犬升天－ 做人比做事更重要，此乃官僚體制高度發 展下的必然結局，於是而有「東混西混，一帆風順；苦幹實幹，移送法辦。」的順口溜，具體而微地寫照了公營事業的特殊文化，那便是逢迎拍馬，鑽營奔競是也。誰愈有興趣幫主管處理身邊的瑣事，誰就愈有辦法恃寵而驕，升官發財。

        孟子曰：「上有好之者，下必有甚焉者。」假如身為主管的人，不能以其人格、風範領導群倫，反而用略施小惠的方式去羈縻人心，那麼組織的營運即將陷入絕境，毋待贅言。放眼當前公營事業之病，病在貪婪，大家為了個人的私利，你爭我奪、爾詐我虞！人是企業組織最重要的資產，一旦公司的專業人才太少，而且不受重視，則未來公司的生存發展，勢必受到很大的侷限。         抑有進者，賞罰不公的惡果，讓人心盡失，乏人有心真正做事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，眼睜睜地看著企業瀕臨倒閉破產的邊緣。「樹倒猢猻散」，台機、台 …等公營事業就是在這 種情況下一一瓦解的。三、我們需要什麼樣的管理？        官僚體制發展到極致，徒務形式，而不考慮內容，只求表面上合乎規定，不在乎實質精神的層面是否合乎法律的精義，至其極難免流於買櫝還珠之譏。常見一些公營事業的行政人員，發覺工程人員少蓋一個章，或漏知會了一個部門，便像如獲至寶一般，認為其中必然有詐，而作出種種奇怪的聯想【註十一】，自詡為大功一件，十分荒謬可笑！這樣的辦理公務方式，猶如以放大鏡去仔細觀察別人的缺點，原本屬於無心之過，亦為之誇大成了不得的弊案，容易釀成人心惶惶的後遺症，逼得大家不做不錯，庶幾明哲保身。          一言以蔽之，今天公營石油公司之病，病在該合法的不合法，而卻在一些枝微末節的事項吹毛求疵，極盡挑剔之能事。本來，一個善於管理的人，其首要的工作，即是激發員工的潛能，把他們的優點及長處充分凸顯出來，而非一天到晚專挑毛病，蓋人非聖賢，孰能無過？任何人只要不憚煩勞，均可從別人的身上找出許多缺點來，何況法令規章多如牛毛，並且其中大多數為現場工程人員所不及知，倘若在程序上稍有瑕疵，逕即論定為不可原諒， 豈不「誘民入罪」【註十二】？         遙想當年，以清朝乾隆皇帝的英明果決，晚年竟以不學無術，跟班小二（中國自隋唐施行科舉制以降，歷代滿朝文武官員率皆進士及第出身。）出身的和珅作中堂（中堂相當於宰相，明朝自朱元璋洪武十三年宰相胡惟庸謀反被誅之後，明、清二朝胥未設有宰相一職。）以致朝政大壞，政以賄成，形成清朝國政中衰的導火線。推源其故，在於承平日久，開國之初強調的征戰功夫已無用武之地，誰擅於拍馬屁，討皇帝喜歡，誰就吃香，此為千古不易的鐵則，至於專業的技能，只好一邊涼快去，當前公營石油公司的困境，即在於是。官僚體制深化之後，活力便消失了。四、破除官僚體制的消極性－         當務之急，便應改變心態，揚棄防患員工如防賊的不健全心理，培養員工積極的性格。為什麼私人公司無政風單位，可是私人企業倒也沒聽過聳人聽聞詐欺自家公司弊案的發生，這是值得深入探討的課題。原因無他，民營企業的盈虧由老闆自行負責，老闆自然明察秋毫、賞罰公平，期能賺取更多的利潤，然則只會脅肩諂媚、不具專業能力的人，公司負責人也不敢用；反之，縱令不會說話，但是能力強，足以替老闆分勞解憂賺大錢的人，倒是大家樂於任用。公、民營企業截然不同的行事風格，影響彼此經營的成敗，在民營公司的營運理念下，官僚體制是無從發生與滋長的。         質言之，企業既是以營利為目的之社團法人，即須以此鎖定方向，發揮同仁的專長，不宜濫打高空，打擊錯誤的結果加深內部的矛盾，力量相互抵銷，折損公司的戰力，而應齊一心志，開拓公司的商機。五、公營體制改進之道－         歸納起來，官僚體制之所以仍能在公營石油公司存活，基本上有其內在與外在的雙重因素，兩者互為因果，構成惡性的循環：        (一)就其外在的因素而論－雖然我們現在面臨國際化與自由化的考驗，然而政府的相關法令迄未作全面有效的「鬆綁」（deregulation）措施，束縛還是無所不在，坐令公務員工普遍欠缺企業家必須擁有的特質，即冒險犯難的創新精神，勇於主動出擊，掌握機先；        (二)就其內在的因素而論－各階層主管缺乏雍容大度的胸襟，與廓然大公的氣度，既然公司屬於政府的，在私心自用的環境下，每每訴諸個人之恣意，無由做出正確無私的決斷，取信於各方，同時源於賞罰不公、是非不明，員工為求自保，紛紛以規避責任資為上策。         以上兩者相激相盪，傳統中官僚主義之劣質性，到了號稱全國最大的企業體，非但不見消沉，抑且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，毋寧屬於中華民國的悲哀！         總之，公營石油公司空有第一流的人才，只可惜在「吃大鍋飯」之公營體制下，這些人的心思不曾花在組織的改進上，俾贏取公司最高的利益，而是虛耗在爭寵鬥艷與爭功諉過方面，內鬥內行、外鬥外行，無益於公司的百年大計。中油五十年，徒見呆、廢人充斥，並未孕育出操持企業永續經營的擎天巨柱，難道不是國家之恥？唯有知恥知病，力爭法令的解套，且以大公無私的態度信賞必罰，才能掃除官僚體制的積弊，重啟新經濟時代生命的火花。陸、 結論－民營化是改良體制的唯一之道嗎？         懍於以上的論述，其實公、民營體制各有所長，正如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均有其優缺點一樣，不宜因噎廢食，執一而論定之，未免過於武斷。如果容留兩者併存，未嘗不是一項美妙的組合，單單只強調民營化，恐怕是偏頗的過激之論，尚非公允。         基此，民主開放的現代社會，本來就強調多元的選擇，當今問題的焦點不應全部集中在公營事業民營化，毋寧應該聚焦於如何導正公營事業的偏失，才是正鵠。目下大多數國人眼中只是看到民營化的經濟效益，而忽視了 其龐大的社會成本，可說見樹不見林，終究要為一己的急功近利的短視心理，而付出慘重的代價。         國營事業不是不能整治，重點在於執政的袞袞諸公能否出於無私無我的襟懷，一秉大公無私的精神，選賢與能，拔擢真正的幹才任事，而完全摒除黨派、門戶之見是視，看看民營化之前的中鋼公司與今日民營化之後的中鋼公司，其中的優劣良窳，可說高下立判【註十三】。         給公營事業一個機會，同時也是給國家一個機會，讓國營石油事業在良好的建制下存活，方克創造「百花齊放、百鳥爭鳴」的大時代，也才能彰顯出大開大闔的宏偉格局，「萬山不許一溪奔，堂堂溪水出前村」，這方為吾人所應追求的美麗新世界。         美國是全世界唯一徹底民營化的國家，沒有公營事業，不像西歐各國，容許大型事業維持公營體質，日本亦然，如今除了美國底特律市宣告破產之外，甚至於其他美國的各大城市，莫不陷入岌岌可危的局面，財政瀕臨破產邊緣，放眼環球各國，歐美日等資本國家，逐一陷入財政經濟的困境，為什麼我們要東施效顰，重蹈資本主義國家的覆轍。         相對於歐美日的不堪一擊，現在大陸保持共產主義的外殼，卻有資本主義的內涵，一方面彼等「國進民退」，國營事業仍屬主流，另一方面大陸的民營企業保有共產主義的精髓，民營企業並未財團化，所賺到的錢全面分紅給員工，而員工就是公司的老板，國內的民營企業做得到嗎？         茲以大陸華為公司為例，創辦人任正非把華為公司把所賺到的錢，以發放股票的方式分給員工，自己持股比率不高，有錢大家一起分，難怪人人樂於工作，所以通訊業的華為公司，以及手機業的小米機，業已嶄露頭角，還有各行各業的欣欣向榮，構成歐美日企業的重大威脅。         總而言之，中油的當務之急，貴在企業化經營，用人唯賢，而唯才是用，做不到這一點，民營化就是財團化，以天下蒼生為芻狗！註釋： 註11、在法律上，不論一個人實際上有無犯罪，只要未遭法院判決有罪             確定前，任何人均是被「推定為無罪」（presumption of innocence）的，別無例外。             可是公營石油公司的作法比較奇特，存在著太多類似唐朝「監軍」型人物，仍維|             持戒嚴心態，似乎事先假定員工有罪，與法律的精神適相反，公務員憚於做事，             實屬其來有自。 註12、就筆者曾任職採購單位親身的體驗言之，凡是欲搞鬼的長官，千篇一率事先戴上             白手套，不會在文件上留下任何犯罪的罪證，而中油現場的工程人員，顯得太稚             嫩，不知人間的險惡，更不知道我國法院法官欠缺人生的歷練，猶如外星人，無             法像包青天一樣，公正嚴明地斷定世界的是非善惡，無怪乎憾事連連。 註13、總結言之，公營事業的弊端大部分出於人謀不臧，此點是可以克服的，否則若是             民營化屬於金科玉律，全球均應全盤貫徹之，別無例外。何以西歐仍有部分公營             事業存在？可見系爭問題並未如想像中單純。以筆者多年來服務於公、民營企業             之經驗，深感公營事業確實制度較佳，或許這就是官僚體制顯現其面貌的一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