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勞工藝文]燈謎的色香味／楊石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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燈謎的色香味／楊石隱



	▲猜燈謎、射文虎是上元的重要活動之一。


▲鹽水的蜂砲夜是上元壓軸的民俗活動之一。

◎序說台灣的燈謎據已故吳靜閣先生的說法，是起源於新竹的潛園。距今已有一百餘年，其作品多屬古典，而風格頗近俞曲園。可惜存稿散失，其口傳者零星瑣碎，然可以判斷其應在訓詰範疇之內。然而，同一時代，而屬於浪漫文學的謎語（即歇後語、又曰俏皮話），則滿山滿谷，留在老一輩的人士口碑中，如膾炙人口的：七月半鴨－不知死活演武場鳥兒－三門槍沒打嚇草地母舅坐大位－人俗禮不俗舉刀探病牛－不懷好意北港媽祖－蔭外境（庇蔭外地來的善男信女）那麼，燈謎與謎語之間，有無相互關係呢？有！就是前人燈謎之淺而佳者，會被流傳而成為後代的俏皮話。可是優美的俏皮話，並非燈謎家所做得出來的。這個情形與台灣詩人寫不出來採茶歌，而編採茶歌者多非詩人一樣。◎燈謎是生活的點綴有人說人生似謎，或就是謎。似乎是指在短短數十寒暑中，日日都活在不能了解自己生命中有何意義，亦無法得知上帝葫蘆裡裝甚麼藥？因而偶爾略有變動，便困擾重重，難於適應。然而那是啞謎，至於形之於語言文字的謎（如謎語、燈謎），那就不同了。它能點綴現代人的機器生活、單調工作，可以使人多作新奇有趣的頭腦運動；找到謎底時，有會心的微笑，進而捧腹、掉牙，可作內臟連口腔的運動，如果噴飯了，又可使你節食。北方瑣言中，曾有一段話：「東坡云：文與可（人名）見予詩：『料得清貧饞太守，渭川十畝在胸中』。不覺失笑，噴飯滿案」。為甚麼會噴飯呢？因為上述兩句詩中，藏有一個謎語。就是東坡把他（饞太守）吃光了筍（渭川十畝竹所抽出來的），加以誇大其詞者。突然猜到，所以得意忘形的結果。◎謎語是文學，而且是超短篇文學文學的定義，言人人殊。不過波士頓大學的德奧爾．漢特教授所下的定義，較能統攝燈謎文學。即：文學是將想像、感情、趣味之思想，用文字表現。然而所指的不是作技術性的排列，而是其有容易被一般人的心靈所理解，並能使人發生興趣的形式。謎語不囿於形式，又不像傳統詩有固定的排列，謎面可長可短，可駢可散文言白話一切自由，男女老幼，均易理解。悄皮話能在時間上由古流傳至今，空間上播散到全國各個角落，就是其有使人發生興趣使然。天下最容易引起興趣的是色、香、味三者，蓋重色思傾國者史不絕書；聞香下馬，知味停車者所在都有，而且三者自有其連結性。如孔子之「有盛饌，即變色而作」，是色與味的不期然而然結合。彭淵材恨海棠無香，是香與色無法配合的心結。杜甫吃半糙半詩的「飯糲添香味」是鄉味與土香的情結。現代燈謎作者，必須學習廚師的智慧，以標榜色、香、味三者俱全的作品為號召，與燈謎愛好者打成一片，才能夠發展這種超短篇文學。◎色－是人人所好的天下能去才遠色，或賢賢易色者究不多。有人認為藝術是色情的昇華，亦有其理論的根據。下列作品中，不單是色授魂與之色，亦兼有給你顏色看之色，乃至顏料店之青黃赤白黑之色。本色－不是英雄本色的本色，而是本來就是這種貨色之本色。 A、有孕婦作證人－「挺身」而出。 B、周公禮畢猶長跪－「了」不起。 C、留得老婆在，流產免悲哀－重新「做人」。 D、貞婦有一個暗痣－只有「天」知道。 E、不師秦七，不師黃九－老王八。黑色－有烏煙瘴氣的、有非洲人吃咖啡的。 A、非正式壓寨夫人－與匪勾結。 B、晚上山神廟見－黑「社」會。 C、夜壺裡躲著一個鬼－驚死我男（男器）（台諺）。 D、無月無燈夜獨歸－來路不明。 E、一錢逼死英雄漢－經濟犯罪。白色－白描的、白話的。當面搶白的。 A、烏龜玩球－「滾」的滾、「爬」的爬。 B、求枕邊人投一票－床上運動（書名。大老之作）。 C、馬布綁在竹竿尾－甚麼奇（旗）都有（台諺）。灰色－煙塵迷濛的、暮色蒼茫的。 A、不及黃泉、無相見也－「幽」會。 B、臨終拔牙－生不帶來、死不帶去。 C、追錢逐色，由三點半跑到六點半，終其一生－人為財死，「鳥」為食亡。 D、牡丹花下死、作鬼也風流－犧牲打。黃色－還用說嗎？由橘子到柳丁（橙）。 A、野合而生孔子－歪打正著。 B、男女胖子似在演摔角－「茲事」體大。 C、妾不如妓，妓不如偷。－可樂「外交」。 D、滿城暮雨接朝雲－全壘打。 E、惟有外遇時乃能堅強奮發－見「賢」而不能「舉」。◎香－是人人所喜聞的自賈女偷香與情人，至以香花供佛。這種嗅覺享受是古今天人不分的。異香－不止是滿堂，是滿世間的，因為怪事年年有，奇香在各廠牌的咖啡精中，亦應有盡有。 A、老婆不幫忙－公「事」公辦。 B、乳罩中藏毒品以闖關－「挺」而「走」險。 C、拘票送到廟裡去－「提」神。 D、大公豬吹長喇叭－假「象」。暗香－不必去黃昏月下聞，亦不必暗中摸索。因為有暗示某些事態，即使已流年暗中換。 A、豈止燒香望和尚而已－無「事」不登三寶殿。 B、柔若無骨－軟體。幽香－決不幽深，亦非幽絕。只要打開幽窗，或做一簾幽夢。 A、太座允許下所築的香巢－「內應」外合。 B、說到提親，真是羞人答答－許不了（男明星）。辛香－辛辣的，辛苦的，辛酸的，辛螫的。 A、沒有馴悍鞭，家纔有潑婦－「內野」短打。 B、悍婦曰母老虎－河東兇（凶）亦然（孟子句）。 C、老大為老二綁繃帶－向下紮根。冷香－冷雋的、冷不防的、冷藏的、冷峭的。 A、十五條神魂－七顛八倒。 B、人盡可夫－找「外」快。 C、打氣的乳罩－假性膨脹。 D、小時了了－「大」便「不通」。◎味是人人所嗜的即使是茹素的老太太，菜中也得加味精，無味精之前，依然有味覺味慾。「知味知秋食芥孫」是其佐證。奇味－凡是嗜癡成癖者，最為欣賞。 A、午時三刻動牛刀－馬殺雞。 B、結緣上花街，人人塵不染－各有一「套」。 C、近視的老師擦黑板－碰一鼻子灰。 D、老婆實在招架不住了－「公」信力。 E、便飯－「大小」通吃。苦味－吃過黃蓮的啞子最了解。 A、乞丐死在馬槽裡－有棺材（官才）。 B、見色即遺－還與夢時同（唐詩句）。 C、晚年生個浪蕩子，始悔當初－多此一「舉」。辣味－熱辣辣的如蒜如椒，極富刺激性。 A、研究結果，後門最好－檢討改「進」。 B、豆腐掉進灰裡－吹也吹不得，拍也拍不得。 C、強暴犯一變而為入贅婿－屈打成「招」。 D、第一個肉袒牽羊的鄭伯－王迎先（人名）。 E、第二個刮地皮者－捲土重來。土味－不是土氣息泥滋味，或土裡土氣的人情味。而是有出土石瓦器的史前味道的。 A、窯子裡認親－不「打」不相識。 B、任薛敖曹為砲手－「強棒」出擊。 C、他媽的甚麼地獄－天堂「鳥」（花名）火藥味－在爆發點上，有時可以醒酒。 A、鐵拐李也要參加－插上一「腳」 B、吹玻璃缸的人－好大的口氣。 C、以天下為己任－自負。 D、彼一時、此一時也－十三點。 E、表決部隊點名－算（蒜）頭。新鮮味－沒吃過的、即使膽固醇極高的麥當勞。 A、掃墓何須擇日－清明選「風」。 B、肚臍眼上貼封條－此路不通。禪味－頗似禪句，寓有禪理，能生禪悅。 A、放屁吹燈－有後勁。 B、有屁放不出來－一肚子氣。 C、一公斤的眼鏡－臉上掛不住。書味－謎面或謎底在古書中者，然而不是蛀書虫，不以咬文嚼字為能事。 A、面首三十人－都是有頭有臉的。 B、色斯舉矣－美好「挺」。 C、誘人的男性體臭－香「吉士」。 D、口中無齒－老掉牙的故事。 E、娼門賢母－賤貨而貴德（四書句）。◎結語文中所引之例句，頗有近於粗鄙、低俗者。不妨，這纔是俗文學的本質。譬如竹粗於蔗，是竹的本質，在用途上反廣於蔗。稻低於麥，是稻的本質，在價格上反高於麥。又譬如佛經上偶爾有具體談到性問題，參歡喜佛事，決不淫冶，反而是現身說法，是嚴肅而認真的。至於燈謎必須走向浪漫文學，纔有生存空間，纔有前途，事實將為之證明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