勞工藝文

民營化再思量－「我」對民營化的觀點／王立青

 一、前言         中油公司現時最火紅的議題不是如何擴大業務利基、如何伸展業務觸角、如何增加公司營收、如何挽救岌岌可危的績效獎金，而是-民營化。民營化這個議題，究竟是真是假？到底會不會實現？恐怕不是人微言輕的一位員工所能辨證或者是撼動的。但是，身為中油員工的我，難免不去思考，如果民營化的話，我應該如何自處？到底何去何從？以下，是「我」對於民營化議題的一些反思與觀察，也許面相不夠多元、思緒不夠嚴謹、立論不免自私，但是，確實是我一再思索的問題，謹利用此次機會，向各位先進說明。二、為何不去民間企業（一）沒有背景、缺乏機會         最近我一直在想，我為什麼選擇國營企業，而不是去民間企業？其實，答案很簡單，因為我的雇主是國家，除非，這個雇主如同希臘政府一般，出現財政困難的情形；否則，國營企業要在我提供勞務期間倒閉，應該是非常困難的。另外，我只是平凡家庭出生小孩，家族沒有政、經人脈，無法安插至想去的企業或職位，因此，我就像一般人一樣，參與公開的考試，透過公平競爭方式，為自己掙得工作之機會；我無法想像，像我這種沒有背景的小孩，如果沒有參與考試，究竟有無工作機會？我想......答案是.....有！不過.....會比現在辛苦....。（二）績效掛帥、犧牲員工 說真的，每每看到新聞媒體報導，某企業因為營收躍進，撥發年中分紅、撥付年終獎金予員工時，我都羨不已！不過，旋即轉念一想，所思索的反而是，如果民間企業營收已到顛峰、無法開闢新市場時，會發生什麼事情?我想這個時候，會回到最基本的層面，也就是員工在民間企業的本質－只是公司賺錢的工具，當員工可以替公司獲取利益時，公司會提供一定額度的利潤作為鼓勵；然而，當經濟環境改變時－員工無法創造更多利潤、公司無法維持運作，不用懷疑！員工權益會是先被犧牲的一環。因為，民間企業需要業績，業績代表一切！沒有業績就僱用不起員工。（三）不得人疼、隨時資遣         常常聽到友人提及，民間企業時時會有辦公室爭寵事件（泛公務體系的國營事業也有），原因很簡單！員工薪資是老闆給的，老闆只要不喜歡這個員工，就可以列出一堆理由，發放資遣費後，請該名員工捲舖蓋走路！         這還是「死得其所」的情形；較過分的還有不附任何理由，請你明天開始不用來上班了，順便將打卡資料刪除，製造出連續三天曠職的情形，再利用勞動基準法，不予預告直接終止勞動契約之規定，終止勞雇契約！至於，此種終止勞雇契約之情形，是否符合勞基法之規定與精神，套一句某媒體大亨的話，法院判決就是公司的底線......。想想看，工作沒了已經頭很痛了，還要處理與前雇主的訴訟案件，這情何以堪啊！（四）錢賺不夠、放無薪假         猶記得金融海嘯時，民間企業爭先恐後放無薪假的情形嗎?雖然，我很幸運的逃過一劫，但是對於當時的社會氛圍仍感到驚恐，因為，是時我曾經想過，如果公司也以金融海嘯為理由，跟上社會潮流，開始放無薪假時，我要怎麼辦呢?原本按時還款的房屋貸款，還得起嗎?如果還不起，是要向銀行爭取 寬限期呢?還是要忍痛出售，改為租屋？都是問題！另外，民間業願意與員工分享經營成果，是因為老闆認為經濟環境持續景氣，未來獲利可以預期，再加上老闆賺夠了，才會出現令人羨慕的分紅與年終，不過，仔細想想，有多少老闆是認為自己錢賺夠了的?就算有，也是少數.....。（五）皇親國戚、得罪不起         社會上多數的民間企業，都是從家族式的中小企業開始發展，再加上政府扶植、執政特許、經濟時局，或者是產業時機，而漸漸成長茁壯而成。即便，這些民間企業順利進入全球前五百大企業，些許仍然脫離不了源於「家族」式企業的本質！簡單來說，這些企業雖有透過考試對外徵才，不過，成功受聘的員工，也僅是擔任基層之承辦人，想要循正常管道升遷擔任企業領導階層，相較於與企業領導階層具備血緣關係或親屬關係之員工，在機會上可說是微乎其微。更何況，那些不是透過公開考試進入企業的人，通常都位居企業內部中階或者高階管理階層－暱稱「皇親國戚」、「國王人馬」，一般小小職員哪得罪得起！想想.....上個班，還要將身旁同事的祖譜背起來，以免被害，就有點無力.....。三、為何選擇國營企業（一）公平競爭、制度透明         國營事業管理法第31條就明白指出，國營事業人員之進用，除特殊技術及重要管理人員外，應以公開甄試方法行之。甄試以筆試為原則。至於甄試方式、應考資格、應試科目、成績計算與錄取標準等事項，由國營事業主管機關定之。所謂特殊技術及重要管理人員，則要求國營事業建立項目、職位及所需資格條件後，陳報主管機關，並上網公告。         另外，為了避免國營事業充斥皇親國戚的情形，國營事業管理法第37條更進一步規定，準用公務人員任用法第26條，準用結果則是：國營事業管理職（各機關長官）對於配偶及三親等以內血親、姻親，不得在同國營事業中（本機關）任用，或任用為所轄各級業務單位（直接隸屬機關）之長官。對於國營事業中（本機關）各級主管長官之配偶及三親等以內血親、姻親，在其主管業務單位中應迴避任用。         雖然，國營事業無法完全比照行政機關中公務人員之權益，但是，在最基本的「進用」、「升遷」上，確實存有公務體系要求公平、公開及公正的觀念。而這種觀念，對於一般家庭出生的我而言，非常重要，因為我有機會站在公平的基礎上與其他同事一起共事。（二）平抑物價、利國利民         依稀記得民國96年至97年間，全球油價飆漲時公司的困境！當時我一直在思考，中油公司立足在這個充滿金錢追求的社會中，究竟是要把持「在商言商、將本就利」的原則，核實反映國際油價，以追求公司本身的營運績效？還是回到1930年代即存的爭議-一個法律同意創設的組織體，是否應該負起社會責任？關於這個問題，是有規定可循的，國營事業管理法第2條規定，國營事業以發展國家資本，促進經濟建設，便利人民生活為目的。也因此，在面對全球油價飆漲當下，中油公司應主管機關的要求，無奈的選擇「凍漲」，作為履行國營事業存在目的之措施。         老實說，這政策除了讓競爭對手竊竊自喜外，也影響到隔年績效獎金發放額度的認定。本來我也忿忿不平，然而，每當周遭親友順著媒體報導公司虧損的新聞揶揄我時，我都會舉「凍漲」一例說著，對啊!中油公司真是笨，當初全球油價上漲時，只要傻傻的跟著漲，我相信賺的不會比台塑公司少，順便問周遭親友，凍漲當時是開車到台塑體系加油站加油?還是中油體系加油站加油?如果是後者，那恭喜了！對於中油公司因執行凍漲所導致的虧損結果，各位也盡了一己之力。最後加上一句，民間企業是要對股東負責的，要求它像中油公司一樣，為國為民犧牲營收，一肩扛起穩定國內物價的任務，如同緣木求魚。（三）法規完整、權益得保         回頭想想勞動基準法的84條是這樣規定的，公務員兼具勞工身分者，其有關任（派）免、薪資、獎懲、退休、撫卹及保險（含職業災害）等事項，應適用公務員法令之規定。但其他所定勞動條件優於本法規定者，從其規定；而國營事業管理法第33條也有提到國營事業人員之進用、考核、退休、撫卹、資遣及其他人事管理事項，除法律另有規定外，由國營事業主管機關擬訂辦法，報請行政院核定。         這些規定在我還沒進公司服務前，看起來非常籠統、毫無無義，但是在實際服務之後，突然發覺這兩條概括性法規，確是公司內部組織、人事或執掌規定的依據，相較於民營企業，喜歡因人設事、因好惡進用、升遷、調動或者是資遣來說，在國營企業服務的我，因為以上的規定，使得自己的權利與利益，存在著兩層保護網，第一層是主管機關對於公司進用、考核、退休、撫卹、資遣及其他人事管理事項的審查；第二層為法規對於服務於國營事業的我，在任（派）免、薪資、獎懲、退休、撫卹及保險（含職業災害）等事項的保護；這些都是民間企業無法比擬的。（四）按時發薪、利於規劃         回想當初結婚，為了能買下人生第一間公寓，實現築起溫暖小窩的願望，每天利用下班些許時間，上網搜尋房貸利率資料，並邀約放款業務，當面洽談貸利率的場景，我深深體會到國營事業服務人員，在金融市場上具備一定的優勢。這種優勢呈現在銀行業者對於國營事業人員放貸資格、放貸成數、放貸速度以及貸款利率上，有優於其他民間企業員工的放貸專案，即便這些民間企業被認為是全台前五百大，然而，在銀行業者眼中，公務人員以及國營事業人員因為「守分」、「安定」、「離職率低」、「按時發薪」等因素，在長達二十年的還款期之間，違約風險遠低於一般民間企業員工，所以，銀行業者願意給的貸款額度，高於一般民間企業員工，願意放貸的契約利率，低於一般民間企業員工。這是我在向銀行業者申貸時，從第三人（放款業務）的口中得知的資訊，從這樣的訊息更可以向後延伸出，因為公司按時發薪，不會編造理由主動資遣，所以我可以進行短、中、長期的生涯規劃；這是在民間公司所享受不到的一種對待。（五）依法採購、杜絕圖利         身為承辦人的我，跟許多剛進公司的同仁一樣，在執行業務的同時，會因為法規繁瑣而感到礙手礙腳，然而，以我曾經在其他機關服務的經驗來說，這些看似綁手綁腳的法規，卻是基層承辦人員的救命錦囊，只要熟讀，不但可以將不合理的要求屏除在外，更可以避免自己陷入訴訟風險中。曾經有位朋友跟我提及，他在銷售商品時，都會避開行政機關或者是國營事業，因為，這些採購都需要遵循政府採購法，他覺得非常繁瑣、無趣，尤其是他喜歡在飯局上談生意，吃完飯再去續攤，透過傳統方式搞定採購人員，因此，對於行政機關及國營事業，敬而遠之。這種在飯局中談出生意的情形，如果套用在行政機關或者國營事業的話，就會跟「違法」產生聯結了。         另外，就我承辦業務的經驗來說，公司中，只要依據相關法規推行業務，再加上「心靜－不因不法利益而動心」、「手淨－不為不明財物而伸手」，絕對可以安心睡覺、平安退休的。較害怕的反而是，單位長官利用新進人員力求表現的心態，以「升遷」、「考績」作為誘因，口頭交代新進人員完成特定任務的情形。

        因為，新進人員對於公司體制、業務，尚在摸索階段，一股腦地服從單位長官口頭交代，恐怕會產生違法情事，再加上，依照長官服務經歷來說，交代的業務只要是合乎法規及職權，本可直接用書面方式進行指示，這也符合行政流程的要求－有憑有據，會利用到口頭交代，本身就有疑義！還好，公司多數的同仁，都具備查詢法規、詢問規定、解讀函令的能力，對於單位長官違常的口頭交代，均勇於在書面上表達出來；這是民間企業所無的情形，因為民間企業喜於在法令灰色地帶中獲取利潤，為避免留下證據，多以口頭交代了事，任務達成名列前茅；任務失敗卸甲歸田！順便一提，我常常提醒自己「寧願考乙、不要被關」。四、結論         以上是我選擇在國營事業服務的一些心得與體認，我常常告誡自己，因為國營事業雇主是國家，所以我只要依法推行業務，不須顧及長官對於廠商的好惡；我常常告訴自己，因為我沒有家世背景，所以我必須在制度透明的體制中工作，不須逢迎拍馬游移灰色地帶；我常常提醒自己，因為我有妻小家庭，所以我只能在明確安穩的環境中服務，不須費心煩惱中年失業、晚年資遣的局面。這是我選擇國營事業的原因！         如果，我認為國營事業無法讓我一展長才，我只會選擇離開，前往民間企業接受外界挑戰、衝刺個人業績，而不是以「民營化」作為口號，影響其他同事的工作、家庭或者是生涯規劃。